圖中是一位俯首而坐的女子。右下角的男人自稱是女子的哥哥,他帶著女子來到吉原一間名為松田屋的妓樓,試圖向樓主兜售

 — 「這個女人是我妹妹,本來讓她在御屋敷幫忙,但因為爸媽生病,所以才讓她出來幹活。」—男人如此說道,好像真有其事一般。

「御屋敷」指的是大名或階級地位較高之旗本的宅邸。他藉由提到女子曾是武家屋敷的家僕,來突顯她熟悉禮儀這一點,藉此說服樓主買下這名女子。而男人口中的「幹活」,就是成為遊女的意思。

在當時的社會制度當中,父兄、叔伯和丈夫相當於女性的監護人,他們擁有將女子賣到妓樓的權力。所以畫中男性才會自稱為該名女子的兄長。

在戲作《郭之花笠》(松亭金水著,天保七年)當中,提到賣身,甚至有男人大言不慚地說—

如何判斷女孩好壞?教你日本吉原的識女法,口訣是「一眼、二鼻、三口、四髮際」

「賣身的時候只要告之父母有同意就好,樓主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計較。不過,是啊,如果真的被追問,還有一個大絕招,只要說是我的女兒或外甥姪女就好。」

—這邊講的「大絕招」,就是可以鑽漏洞的意思。他只要把這個被拐來賣的女人,說成是自己的女兒或外甥姪女,就能賣到妓樓賺一筆。類似事件之所以會發生,都是建立在人口販賣猖獗的時代背景之下。

圖36左邊手持菸管的男子,就是妓樓的樓主。

樓主出價之後,自稱哥哥的男子便道—

「應該再高一點吧,不過算了,沒辦法,就擬定證文吧。」

—他的意思是說,雖然希望對方出更高價,但這價錢也符合期望了,就以這個條件交換契約吧。

那位坐在樓主右手邊,手上拿著紙的男人就是女衒。

賣身的時候,因為表面上是簽訂工作契約,因此一定會事先決定好年季和工資,訂契約並互相交換證文。立約時,因為需要仰賴女衒的專業知識,因此即使該筆買賣是直接交易,並無透過女衒仲介,妓樓仍然會請一位女衒到現場當顧問。

樓主會請女衒鑑定這名女子,完成鑑定後的敘述如下—

「這名女中相當珍貴,是一塊好玉。身形嬌小,大拇指能彎,最重要的是,也不擔心成為刀豆或臭橘,是一塊無可挑剔的璞玉。」

—如此這般,女衒給出了相當高的評價。女中這個詞有奉公人的意思,也會用來指一般的女性,此處之意為後者。

對現代人來說,很難理解女衒敘述的評價內容是什麼意思。簡單來說:

看起來沒有發作性的慢性疾病,身體健康,

陰道緊緻程度良好,可謂名器。

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也就是說,女衒認為這名女子是個上等貨。

在戲作《夜慶話》(宇田樂庵嬉丸著,文化三年)一書中,也記載了女衒鑑定女性的方法—

一眼。二鼻。三口。四髮際。膚若凝脂。齒如瓠犀。家教好、討人喜歡的臉蛋、臀型可見、沒有得病……(中略)……臉蛋、心、風情,具備這三樣者,能成中座、可稱立者……

—根據敘述,最關鍵的部分似乎是沒有得病這一項。「中座」和「立者」都是指一家妓樓當中最受歡迎的頭牌遊女。

無論如何,以這樣的方式評價女性,在重視人道主義和人權意識的現代社會,必定會受人非難。但,畢竟,當時是一個可以合法賣春的時代。

遊女在當時被視為妓樓的商品。從商業角度來看,進貨一項商品時,對品質嚴格把關,似乎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無論如何,女衒擁有一套獨特的鑑定法,用來徹底檢視女孩的品質。

除了靠買賣人口來賺錢,女衒同時也需具備專業知識。除了必備的讀寫技能之外,由於擬定證文也是工作之一,因此,需具備一定程度的文書寫作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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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近現代的大正時期,這樣的需求也沒有改變過。

根據先前曾經提到的遊女手記《在光明中萌芽之日》(森光子著),安排作者到吉原妓樓的周旋屋(女衒),他的小孩都受過相當好的教育,兩個畢業於早稻田大學,一個則畢業於明治大學。

周旋屋不僅手頭闊綽,同時也相當注重孩子們的教育程度。當然,他自己本身也具備良好的教養。

由此可知,女衒並非俗人,該職業的黑暗和其人的教養程度並不互斥。

圖37則描繪了因父親患病而必須賣身的女兒,和母親道別的場景—

「那麼,女兒啊,多保重。難過、難過啊!」

「永別了。」

—兩人互相道別,淚眼婆娑。一邊的女衒則是笑得合不攏嘴。「媽媽,不用擔心啦。」,他一定對那位母親這樣說吧。

畢竟這樣的離別場面,對女衒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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