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Stylemaster

只是張孝全從來不用力,多年來始終只專注演戲這一件事,不軋戲、不跨領域,不拍戲也不宣傳的時候便神隱度日,即使如今成了人夫當了爸爸也絲毫不動搖他自帶光環的男神地位。踏入演藝圈第20年,此時此刻的張孝全在工作和生活面都站上嶄新階段,迎來人生中至今最圓滿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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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吳國瑋 攝影/Adam Chang 造型/S.P. 化妝/Yili 髮型/Marco

採訪拍攝這天,張孝全說因為疫情影響,才在台北停留這麼久,這時候原本該在國外把原定拍攝進度完成,「剩下十幾天的戲分,得等平緩一些才能復工了。」尚未減緩的疫情雖然讓各個角落的人們惶惶終日,但卻也因為各種居家隔離措施,原有群體中人與人的距離較以往更加相近,甚至得以重新檢視或意外發掘潛藏的關係與情感,「以前飛來飛去沒什麼感覺,但這次回到台北後,發現有很多時間和家人相處,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畢竟現在有小朋友,他每天都在改變,如果按照以往的拍戲作息,我會錯過很多他成長的改變與參與。因為暫時停工,我反而能一直看著他成長,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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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角色的延續

也因為持續停工留在台灣,張孝全才能親自感受雙料入圍金鐘獎視帝的驚喜。他主演的兩部台劇、由Netflix投資的《誰是被害者》、《罪夢者》,讓他同時入圍戲劇節目和迷你劇集男主角獎,可說是入行以來的最大豐收。他在這兩部戲中分別飾演死刑犯和患有亞斯伯格症的鑑識人員,角色深入刻劃幽微的特殊性格和複雜情緒,獲得觀眾和專業領域好評。

相較早期偏向青春,中期偏向愛情和成長蛻變的角色軸線,這兩部戲著重人性和社會現象的大敘事層面,可看成是張孝全戲劇生涯的轉捩點,但他自己卻有另一番解讀,「十幾年來我一直嘗試不同的類型,但有些會被比較多的觀眾看見或喜歡,有些不會。剛好這兩部得到很多觀眾的回響和認同,大家因此覺得張孝全改變了。但其實我一直都在嘗試改變啊!」所謂的觀眾回響是非常直接的,近幾年的台劇潮流中很少有一位演員接連兩部作品都能引起實際而廣泛地社會討論,《罪夢者》再度掀起死刑存廢以及應報性正義的議論,而《誰是被害者》則讓大家正視特殊性精神人格的存在,身為男主角的張孝全自然功不可沒。

雖然他說自己總是嘗試不同角色的改變,但不得不說張孝全在這兩部戲都是用力的,特別是《誰是被害者》前置期時不但參與劇組的田調分享,更直接接受心理和醫學專家的指導,以掌握亞斯伯格症者的性格詮釋,畢竟這可不是你我都經歷過的小情小愛長大或不長大,誰都有自己的一條路,而這正是張孝全眼中演員這個工作最迷人之處。「表演時能把自己的部分變得很小很小,將角色的個性和情緒放到最大,去經歷現實生活中多數人無法感知、看見,甚至難以想像的面向,這是其它職業都無法體驗的。」那麼在這個將真我極大化縮小,將角色他我放大並擬真化的過程,會不會反過來在現實生活中留下殘餘?多數演員都慣於聲稱絕對不會,但張孝全卻給了我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今天會變成這樣的一個人,並不是出於一兩件事情的影響,而是從我出生至今所有經歷累積下來的體驗和感受,才形塑出今天的我。」將近20年來演出50個角色,他說有時候為了角色設定而塑造出來的某些習慣,即使在工作結束後仍有可能或多或少延續到現實生活中,有些能察覺,但最微妙的是那些不知不覺埋在心裡的部分,「我無法確切感受或說出有了什麼樣的改變,但那些卻真實地影響現在的我。」

 

戲劇男神的氣場

角色性格反過來影響演員的現實真我,聽來有些魔幻,甚至讓我聯想起強尼戴普主演的《秘窗》,但想想演員詮釋角色本來就是一個完全主觀的過程,張孝全說這些年來確實常接到自己生活經驗以外的角色,「要說這不是我嘛,也不能這樣講,畢竟這就是透過我作為媒介,揣摩、想像然後傳達角色設定的情緒和情感。」他說這過程並不是單向的輸入,既然是透過自己的想像去表現,總帶有自己的影子或是現實中不可得卻因此能在戲中滿足的投射,在一個演員身上的虛實身分相互作用,到最後分際確實也模糊了。「對我來說演戲是生活中很有趣的一部分,久了,工作和生活都混在一起了吧!」我們常會說傑出的演員有自己的表演風格,無法被別人模仿或取代,而他所飾演的某些角色也成為無法被複製的頂點,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既然演員可以捏出角色的樣子,難道不會有私心嗎?張孝全笑著說入行以來對於每個角色都有很多想法,但年輕時一方面話不多,不習慣和劇組討論,也擔心被說意見多很難搞,導演說怎麼做就照做,但現在可不這樣了,而是很勇於表達甚至爭取自己的想法和空間,「有時候導演說不喜歡,我還是偷渡進去,反正最後他可以剪掉或喊卡啊!我現在不爭取表演空間和詮釋權,難道等50歲才做嗎?」他說這是入行多年經驗豐富使然,但我倒覺得這就是戲劇男神的氣場,誰敢說不呢?

17歲出道,演員這個工作,張孝全做了20年。除了少量代言和廣告,他不跨行主持,不受邀節目嘉賓,即使宣傳新戲期間也少見他上通告,和其他華語圈演員比起來堪稱異數,我好奇他不曾覺得單調或疲乏嗎?他沉默了一會,淡淡地說20幾歲到30出頭那段時間確實幾度迷惘,不知道自己在幹嘛,還曾訂下28歲出國讀書的計畫,學費生活開銷都存足了,就在準備成行前收到劇本,看一看覺得有趣便接了,演著演著對於演員的熱情便回來了。這樣的轉折更年輕時發生過,再往後幾年的30歲出頭也發生過,這循環久了,轉折也不轉折了。「後來覺得就這樣一直演戲也不錯啊,有人問過我會遺憾嗎?但遺憾有什麼用?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現在的狀態很開心,那就持續下去,為什麼非得貪心轉換什麼狀態,為什麼要改變,或挑戰某個目標?」

我得說我第一次從公眾人物口中聽到如此知足的人生觀,張孝全不否認自己總是容易知足,雖然也承認曾想過必須拿個獎項象徵一個成績或肯定,但也逐漸發現既然身在娛樂圈,能給大眾十足的娛樂效果或感受,讓更多人看見或記得自己的演出才是最真實的部分。「但是到了更後來,常會拍了一部戲,自己覺得非常喜歡,與劇組和其他演員合作又完美,滿心期待上映後的好成績,沒想到卻被罵到歪掉。當然也遇過自己覺得還好,但票房卻頗受觀眾好評。太多事情講不定了,最後發現最該交代的是自己的感受。」我問他該用隨興形容他的人生價值觀嗎,他倒是用了隨緣這個形容詞,「某些事情我是控制不了的,例如命運,例如人生。再怎麼想控制,碰到很多事情的當下,你要嘛改變不了,要嘛嘛選擇有限,很多時候只能在有限的選項中半推半就跟著洪流走。」於是他也不設定目標,當然他也曾經跟所有人一樣總是青春年少時立下種種目標,幾歲買房幾歲結婚幾歲生子,買房這是倒還能拚一下,「如果表定35歲結婚,你也真的碰到了,那就真的很完美。但如果35歲快到了還沒碰到覺得很好的人,一時間急了慌了,為了目標選了一個沒想清楚或是有些勉強的對象,不會比較好。」

 

自己走過了才甘心

這番話說得確實很隨緣,但我終究相信任何人活著,總是有自己比較眷戀或在意的層面,也許對某些人來說這是很模糊或是難以言說的存在,但也是因為這些眷戀或在意,才能有力氣面對世界的紛擾起落生活著,我想張孝全再怎麼隨緣應該也還有某些堅持吧?「我對引發我強烈情感的事情,或是我認為對的事會非常堅持,即便身邊的人不斷說那是有問題的,我還是會執著走完。」難道過程中不會發現不對勁嗎?「當然會啊!大家一直講,久了我當然會懷疑,但我會說服自己要相信自我,努力撐下去,跌倒了就站起來繼續,撐到最後不能再撐了,我才會承認好吧我真的錯了,他們說的還都是真的,我才甘心放棄。」我說我也是這樣的人,有時難免覺得好苦,「很苦啊!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這些年身邊朋友看過我瘋了幾次,有時候當笑話聊。後來回頭看,剛開始會很氣,但幸運的是隨著年紀改變,會從中看見一些東西,得到一些領悟,不會只有負面回憶,總還是有正面收穫。

大概因為我也是這般性格,深知這種人多半滿自我,就是因為自我才會不顧旁人勸阻非得要親自傷透了才願意醒來,我反問張孝全是否也是個自我的人,「以前很自我,好多年的時間很做自己,現在有了家庭,家是每天要回的地方,我得尊重太太,自我要少一點,才不會一直和她發生碰撞。」也不是說浪子回頭,但要讓一個很自我的人心甘情願退讓,是很不容易的成長,既然這樣總該有些關於邁入人夫人父階段後的目標了吧,「看著小孩一點一滴成長,發現對家庭、對小孩的愛逐漸成長,久了自然而然放下原先那些很自我的堅持,想起關於小孩的未來,感受到自己應該對於太太和小孩負擔責任,確實會因此設下一些目標。」他笑說這樣的人生漸進式轉變滿好的,畢竟誰也無法強迫他。

我記憶中的銀幕上的張孝全是從《盛夏光年》的余守恆開始,那時候他青春正盛,無憂無慮地追尋浪漫而純粹的愛情,如今成了《誰是被害者》裡的中年爸爸方毅任,聊著戲裡戲外的種種,我覺得張孝全終究是幸運的一個人,儘管很做自己儘管喜歡偏往虎山行,卻也一路堪稱平穩地走過來了,「以前大家都說我很幸運,但我心想哪裡幸運了?後來陸續聽同行聊起工作場合上的種種際遇,我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算幸運吧,一直以來都照著自己的方向走,沒有忽然衝上去,卻也沒有遇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就這樣順順地走到了現在。」

訪談的最後還是回到了知足和隨興這些關鍵字,即將邁入40歲,張孝全真的是幸運的,比起多數人在這個年紀常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徘迴思索該往哪裡走,張孝全早已走得比多數人更遠了,迎來他人生中至今最圓滿的時刻。

 

張孝全不做自己!演員讓他體驗社會百態│style master【Cover Story封面人物】

【更多精彩內容,請見stylemaster第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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